怎么在visio中画箭头:试论司马迁的散文风格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高考问答 时间:2024/04/29 06:50:31

司马迁是一个极富情感的文学家,读他的《报任安书》,你会感到他的文章"操纵起落,俱挟浩气流行,如怒马奔驰,不可羁勒"(1),"直写胸臆,发挥又发挥,惟恐倾吐不尽,读之使人慷慨激烈,唏嘘欲绝,真是大有力量文字。"(2)虽然司马迁的抒情议理散文只此一篇,但我们能从中领略司马迁情感丰富的特点。司马迁写史,以雅洁称世,班氏父子因此称其为有"良史"之才,但我们读司马迁的史传散文,感觉其文并未因雅洁而丧失了情感的力量,"他的文辞,笔力劲拔。在他发痛愤的地方,文情如火如荼,悲哀之处又非常凄绝,极尽文章的能事......"(3)他的爱憎情感,往往在叙述的语言中见出。于他所敬爱的人,他常以无限深情的敬语叙其娓娓事迹,如对战国四君子,司马迁独爱信陵君,故其他三君子之传记分别为《孟尝君列传》、《平原君列传》、《春申君列传》,而信陵君传独称《魏公子列传》,只此一称呼,就已见司马迁对信陵君的爱赏亲昵之情。文中叙写信陵君屈交贫贱、仗义救赵、低节赵客,处处彰显魏公子的高尚情操和慧眼识才,彰显他的虚心待客、真心爱才,字里行间,都是对信陵君的爱重之意。正如李晚芳所说:"篇中摹其下交贫贱,一种虚中折节,自在心性中流出。太史公以秀逸之笔,曲曲传之,不特传其事,而并传其神。迄今读之,犹觉数贤人倾心相得之神,尽心尽策之致,活现纸上,真化工之笔也。"(4)司马迁不仅在篇题中区别了他对四公子的不同态度,行文中更是如此,一篇之中,"称'公子'者,凡一百四十七处,因其钦佩公子者深,故低徊缭绕,特于繁复处作不尽之致。"(5)司马迁的情感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融入字里行间。
  再如《李将军列传》。对于汉之飞将军李广,司马迁异常欣赏。在他看来,李广身上有无数值得叹赏之处:骁勇善战,勇武无双;轻财爱士,怜惜士卒;沉着冷静,遇事不慌;带兵有素,指挥有方;威名远震,声播四方......但就是这样一个令匈奴人闻之丧胆的英雄将领,却终生不得封侯,最终因不愿复对刀笔吏而自杀身亡。李广的声名与结局反差之大令人难以接受,尤其是"才气无双"的他与"为人中下"的李蔡的结局的对比,更令人气结难言。司马迁同情李广的遭遇,又不能解释或不敢解释其中真实的原因,于是只好以"数奇"概括李广的一生,其所传达的,是对李广命运的不平之慨,牛运震言:
  一篇感慨悲愤,全在李广数奇不遇时一事。篇首"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云云,已伏"数奇"二字,便立一篇之根。后叙广击吴、楚,还,赏不行,此一数奇也;马邑诱单于,汉军皆无功,此又一数奇也;为虏生得当斩,赎为庶人,又一数奇也;出定襄而广军无功,又一数奇也;出右北平而广军功自如,无赏,又一数奇也;出东道而失道,后大将军,遂引刀自刭,乃以数奇终焉。至"初,广之从弟李蔡"云云,以客形为主;及广与望气语,实叙不得封侯之故,皆着意抒发数奇本末。"上以为李广老,数奇"云云,则明点数奇眼目......总为数奇不遇,余文低徊凄感,此又一篇之主宰,而太史公操笔谋篇时,所为激昂不平者也。(6)
  《李将军列传》一文,委委曲曲,表面记李广之数奇,而真正探讨的是造成李广数奇的原因,表达了作者对造成李广数奇命运的汉代帝王们的极大不满,同时,字里行间,似乎也倾吐着司马迁对汉代帝王苛薄寡恩的满腔愤怒,传达着司马迁遇祸不获赦的满腹辛酸。
  司马迁的叙述语言就是这样,语语传情,字字达意,喜欢也罢,尊重也罢,厌恶也罢,憎恨也罢,情感倾向极其明朗,绝少掩饰和隐藏,因而,读司马迁的散文,极容易为他散文叙述语言的情感力量所趋动,跟他一起喜,随他一起忧,而这,正是司马迁散文的动人之处。富有情感的史笔不仅没有成为司马迁史传散文的弊端,而且成为他散文永恒的魅力之所在。
  三、评论语言的情感指向
  如果说,司马迁的叙述语言具有情感力量,是因为作者在叙述中就触及了自己心灵深处的情感神经,而不由自主地在叙述语言中注入了情感,那么,他的评论语言则是他站在传记之外的理性情感,是他个人的认识和观点,正如李长之所说:"假如对他的自己的个人的印象发生兴趣,就看他的赞。"(7)
  赞,是指他史传文后的"太史公曰"。司马迁的传记文,一般在文后都附有司马迁的一小段评论语言,比叙述语言更明晰地传达了他的情感意愿。他在《报任安书》中曾明言作史书的目的是"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太史公曰",便是司马迁"一家之言"的重要内容,尤其其情感趋向,强调了"一家之言"。
  (一)重申原文的情感趋向,加深读者的阅读理解。《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因不敢断定书的读者能否理解自己的苦心而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之叹,《聊斋志异》的作者亦有"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的疑想,说明著述的真正目的很难让人理解。司马迁也许并不知道后世小说家的这种想法,但他作为一个要发表自己独到见解的史学家,就要强调个人的认识,因此,一篇之中,三致志焉。原传中,因为叙述内容需要尽可能客观平正,感情的抒发有时就难免受到束缚和限制,当作者感到尚不尽情时,便在赞中进一步彰显自己的情感趋向。如《魏公子列传》虽在叙述语言中表达了对信陵君的爱戴之意,但作者似乎感到不直接表达不足以传己之意,于是在结语的"太史公曰"中专拈出"夷门"事赞信陵君低节结士的真诚:
  吾过大梁之墟,求问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门也。天下诸公子亦有喜士者,然信陵君之接岩穴隐者,不耻下交,有以也。名冠诸侯,不虚耳。高祖每过之而令民奉祠不绝也。
  论赞的语言,极为明确地表达了作者对信陵君的无限敬仰之情。又如《伍子胥列传》,对于伍子胥的不从父命和复仇于楚,读者极易向"不孝""不忠"等方向理解,但司马迁写此传,更重要的是宣传伍子胥的明去就之分和他的忍个人名声之辱、复父兄杀身之仇,赞语强调的就是这一点:
  怨毒之于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于臣下,况同列乎!向令伍子胥从奢俱死,何异蝼蚁?弃小义,雪大耻,名垂于后世,悲夫!方子胥窘于江上,道乞食,志岂尝须臾忘郢邪?故隐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
  司马迁盛赞伍子胥弃小义、雪大耻,隐忍以就功名的壮烈行为,誉为"烈丈夫",既是对伍子胥人生选择的褒扬,同时也是对自己在李陵之祸中人生选择的肯定。
  (二)强调自我的情感倾向。司马迁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史学家,他的"一家之言"的与众不同,用班固的话说就是"是非颇谬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8),当世所赞赏的,他未必赞赏,当世所反对的,他未必反对。原传中,因为限于记事的客观性,他的与众不同的观念可能得不到很好地传达,于是赞便成为他充分发挥个人认识的理想之所。如孟尝君是战国四君子之一,其收罗门客不亚于信陵君,其待客有"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之豪举,亦有养客之雅量,但司马迁对他的评价却很低:
  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
  将薛地多暴桀之恶俗归咎于孟尝君养客,将孟尝君养客视为"自喜",很显然是对孟尝君养客行为的否定。又如《刺客列传》,行文尽可能不用评论语言,但在赞语中极赏刺客之义:
  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义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对刺客的重义极尽叹赏。
  《史记》的议论文字情感色彩较浓,世所公认。曾毅曰:"《史记》之文字一一生动而疏宕有奇气。盖迁多爱之人也,故其文热血横迸;多恨之人也,故其议论悲愤郁遏。"(9)通过他情感外溢的议论文字,我们似乎能更多地了解司马迁作史之原因。
  总而言之,司马迁的文章,无论叙述还是议论,多充满激情,正因如此,他的散文才无愧于"无韵之《离骚》"的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