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g480网卡驱动:我想问一下有关于史达祖的资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高考问答 时间:2024/04/26 17:13:15
史达祖.号梅溪先生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史达祖词作鉴赏

史达祖词作鉴赏
生平简介
史达祖(生卒年不详)字邦卿,号梅溪,汴(今
河南开封)人。自韩侂胄柄权,事皆不逮之都司,初
议于苏师旦,后议之史邦卿,而都司失职。韩侂胄为
平章,事无决,专倚堂吏史邦卿,奉行文字,拟帖撰
旨,俱出其手,权炙缙绅。侍从简札,至用申呈。开
禧三年,韩侂胄被杀,雷孝友上言乞将史达祖、耿柽、
董如璧送大理寺根究,遂贬死。有《梅溪词》一卷。
黄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七:“史邦卿,名达祖,
号梅溪,有词百馀首。张功父、姜尧章为序。“张序
今存,末署嘉泰元年(1201)。序谓:“盖生之作,辞
情俱到。织绡泉底,去尘眼中。妥帖轻圆,特其馀事。
至于夺苕艳于春景,超悲音于商素,有瑰奇警迈、清
新闲婉之长,而无荡污淫之失。端可以分镳清真,平
睨方回,而纷纷三变行辈,几不足比数。“姜序仅存
片段,称其“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
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张炎《词源》赏其咏物、
节序诸作,如《东风第一枝》咏春雪,《绮罗香》咏
春雨, 《双双燕》咏燕, “皆全章精粹,所咏了然在目,
且不留滞于物“。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有《史梅
溪摘句图》,谓“史达祖《梅溪词》,最为白石所赏,
炼句清新,得未曾有,不独《双双燕》一阕也。余读
其全集,爱不释手,间书佳句,汇为摘句图“。周济
《介存斋论词杂著》云:“梅溪甚有心思,而用笔多
涉尖巧,非大方家数,所谓一钩勒即薄者。“刘熙载
《艺概》卷四云:“周美成律最精审,史邦卿句最警
炼,然未得为君子之词者,周旨荡而史意贪也。

满江红
书怀
史达祖
好领青衫,
全不向、诗书中得。
还也费、区区造物,
许多心力。
未暇买田清颍尾,
尚须索米长安陌。
有当时黄卷满前头,
多惭德。
思往事,嗟儿剧;
怜牛后,怀鸡肋。
奈稜虎豹,九重九隔。
三径就荒秋自好,
一钱不值贫相逼。
对黄花常待不吟诗,
诗成癖。

史达祖的《满江红》,尽情抒发了自己复杂而矛
盾的思想感情:其中包括怀才不遇的愤懑不平;寄人
篱下的辛酸苦难;“欲归不能”的苦闷;“误入歧途”
的懊恨,还有身不由己的难言之隐,等等,都在一定
程度上反映出古代知识分子的悲惨命运,也从一个侧
面表达了作者内心深处的想法,那就是痛恨朝政暗无
天日,小人当道,因而想过一种“采菊东篱下”的世
外桃源生活,然而,以上两种想法都不能成为现实,》
那他就只能凭借艺术(文学)去减轻自己的烦恼。清
楼敬思说:“ 史达祖,南渡名士,不得进士出身。以
彼文采,岂无论荐,乃甘作权相堂吏,至被弹章,不
亦屈志辱身之至耶?读其‘书怀’《满江红》词三径
就荒秋自好,一钱不值贫相逼’,亦自怨自艾者矣。”
(张宗橚《词林纪事》引)这就说明,它是一首“怨
艾词”,一首“牢骚词”。一首愤世嫉俗之词。这首词
中所表露出来的思想状态,是一种由多层心理所组合
成的矛盾、复杂的心态。
“学而优则仕”,封建时代的读书人一般都把中
进士视为光宗耀祖的幸事和进入仕途的“康庄大道”。
然而,史达祖尽管熟读诗书却与功名无缘,只能屈志
辱身地去担任堂吏的微职,这就不能不引起他对自身
“命运”的嗟叹和对科举制度埋没人材的愤慨。所以
此词开篇就是两句激烈的“牢骚语”:“好领青衫,全
不向、诗书中得”。此两句意含两层。一云自己空有
满腹才华,到头来却只换得了一领“青衫”可穿,这
个“好”字(实为不好)就含有辛辣的自嘲自讽和愤
世嫉俗之意在内;二云:就是这领可怜的青衫,却竟
也非由“诗书”(即科举考试)中获得,“全不向”三
字就清楚地表明了他对科举制度和社会现实的强烈不
满。两句中,既含“自怨”(怨命运之不济),又含
“愤世”(愤世道之不公),怨愤交集。但仅靠这两句
还不足以完全渲泄其满腹牢骚。故又延伸出下两句:
“还也费、区区造物,许多心力”。这一个低微的贱
职,却也得来非易,它是“造物者”为我化了许多心
力才获取的!“造物”本是神通广大的,而作者偏冠
以“区区”(小而微也)二字,意亦在于自嘲并兼愤
世。谚曰:“各人头上一方天”。在别人头上的这方
“天”,或许是魔法无边的;而唯独自己所赖以庇身
的命运之神,却微不足道--故而它要花费偌大气力,
才为我争得了这样一个职微而责重的地位。言外之意,
更有一腔牢骚与愤懑在。
以上是上阕中的第一层意思:抒发身世悲惨,经
历坎坷的辛酸与愤慨命运之不公。接着就转入第二层:
既然不满于这领非由科举而得的“青衫”,那么,为
什么不辞官退隐山庄呢?于是,作者又向人们展示了
他内心的苦衷:“ 未暇买田青颍尾,尚须索米长安陌”。
这就更深一层地交代了自己的矛盾和苦闷的心理。这
里,“未暇”二字只是表面文章,而“买田”二字才
是实质性问题。须知在现实环境中,要想学古代巢父、
许由之类的“高士”,谈何容易!若无“求田问舍”
的钱,那是无法办到的;而自己只是一介寒士,还得
靠向权贵“索米”过活,则又何“暇”来“买田”隐
居呢?读到这两句,不禁使读者联想起杜甫困居长安
十载时“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
处潜悲辛”的遭遇,以及顾况对白居易所说的“米价
方贵,居大不易”的话语。在这第二层的两句中,词
人那种因贫而仕、无可奈何的心理,便表露得十分清
楚了。
但是,虽然词人因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屈身为吏,
其实他的内心却始终是无法真正平静的;一旦被外物
所激,它就会掀起阵阵感情的涟漪。正如李商隐《无
题》诗:“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弹棋,古代游
戏名。棋局以石为之,中间高而四周平,故能引起诗
人“中心最不平”的联想)所说的那样,词人旧日曾
熟读诗书,一当瞥见往昔读过的旧书时,心中就难免
会油然生起一缕辛酸痛楚的愧疚之情,故接言道:
“有当时黄卷满前头,多惭德。”“惭德”者,因以前
之行事有缺点、疏忽而内愧于心也。词人在这里所言
的“惭德”,表面上是讲愧对“黄卷”,因为读了这么
多年书,却竟未能得中功名;故实际还是愤慨世道不
公的反语,不过比之前面所说的“好领青衫”等话来,
更多地带有懊丧悔恨的情味。总观上阕八句,其感情
的脉络依着先是怨愤、后是窘迫、再是懊恼的次序展
开,而词笔也由“开”而“合”、由“昂”而“抑”;
词笔蜿蜒起伏、依次有序地表达了作者那矛盾复杂和
激荡难平的思想感情。
上阕以“多惭德”的“合句”告结,换头则重以
“思往事”三字拓开词情,振起下文。不过作者对于
“往事”并不作正面和详尽的回顾,而只一语带过,
简括以“嗟儿剧”(表面是悔恨往日作事有如儿戏,
轻率投身于公门之内,实际还是讽刺“造物”无眼、
埋没良材)三字,立即把“镜头”拉回现实;“怜牛
后,怀鸡肋。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此四句意分
三小层,活生生地勾画出词人进退两难的矛盾心态。
“怜牛后”是第一小层。《史记·苏秦传》引谚语曰:
“宁为鸡口,无为牛后”,张守节《正义》释曰:“鸡
口虽小,犹进食。牛后虽大,乃出粪也”。作者自怜
身为堂吏,须视权贵的颜色行事,丧失了自己的独立
人格,故用“牛后”的典故,实含寄人篱下的痛楚之
情在内。“怀鸡肋”则是第二小层。“鸡肋”,以喻食
之无味、弃之可惜之物。这里指自己的这领“青衫”:
丢掉它吧,生计实在没有什么保障;穿上它吧,又要
摧眉折腰地去服侍人家。真是矛盾重重,苦衷难言!
但是,在没有足够勇气跳出豪门羁縻之前,自己仍只
能战战兢兢地为“主人”小心做好“奉行文字”的工
作。因此“奈稜稜虎豹,九重九隔”便写足了他“身
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的畏惧心理。“九重”,借指
君门;“九隔”,汲古阁本一作“先隔”。意谓:君门
遥远,欲叩而先被威严可怖的虎豹所阻断。这里所言
的“虎豹”究竟指谁,现已很难判定。若说就指韩侂
胄,则从史载韩氏对史的“倚重”情况来看,似又不
太象;若说另指其他权贵,则又缺乏足够的证据。所
以我们不妨把它理解为“泛指”。屈原《离骚》云: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宋玉《九辩》
云:“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猛犬狺狺
而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又宋玉《招魂》云:“君
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这些作品
中所表达的“虎豹当道、君门阻隔”之叹,就正是史
词之所本。故而在这两句词中,又深藏着词人对于朝
政昏暗、小人当道、贤臣被压的感慨,也曲折地反映
了他的政治怀抱:思欲扫清奸佞,有所作为。以上是
下阕中的第一层次。
然而,理想是理想,现实却又是现实。作者毕竟
只是一位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的小小幕僚,因此他就
很快跌入到现实环境中来。“三径就荒秋自好,一钱
不值贫相逼”,两句用典。“三径就荒”用陶渊明《归
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的成句,却续之
以“秋自好”三字,意谓田园正待我归去隐居,秋光
正待我前去欣赏,然却不能归也(一个“自”字即表
明此意);“一钱不值”用《史记·魏其武安侯传》成
句(“生平毁程不识不值一钱”),用以补足“不能归”
的原因在于自身所处地位之卑微和贫困之所迫。这就
重又回复到上阕所言过的老矛盾上来了:“未暇买田
青颍尾,尚须索米长安陌”。不过这里并非仅仅在作
“同义反复”,而又在“反复”的基础上萌生了新意:
第一,它描摹出了眼前秋光正好的真实情景,使人更
加激起归隐的欲望,而“秋自好”三句的“自”(空
自)字又加剧了欲归不能的矛盾感;第二,它以“一
钱不值”和“贫相逼”形象真切地写出了无钱“买田”
的窘迫相,使人如睹其寒伧贫困的模样而在目前;第
三,更为重要的是,它又为下文的第三层作了铺垫。
第三层次的“对黄花常待不吟诗,诗成癖”即明
显承上而来:因为“贫相逼”,所以无心吟诗去附庸
风雅;但秋光正好,却又不能不激起自己的创作欲望。
这两句更是在一种矛盾的心理中展开其词情的。它至
少说明了以下这样两层意思:第一,作者因生计窘迫、
心情不佳,故而无甚兴致去吟诗作词,这实在是加言
其“贫相逼”也;第二,作者面对秋光黄花,却又无
法抑制自己的创作冲动,甚至进而说爱诗已成了自己
的终身“癖好”,在这个“诗成癖”中我们便越加深
刻地感受到了他深心的深深苦闷。—— 文学本是“苦
闷的象征”(厨川白村语),史达祖之所以本不欲吟诗
(词)而最后却吟诗(词)成癖,欲拔不能,这岂不
表明他有一腔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解脱的苦闷情绪现今
要在文学创作中得到宣泄吗?词人在韩侂胄的相府中,
只是一个走卒堂吏,现今在孤高瘦傲的“黄花”诗
(词)中,才一度重视了自己的“自由之身”,才曲
折而畅快地舒展了自己的平生抱负,这又岂非快事一
桩!
在了解史达祖的人看来,史达祖似乎往往是以两
种身份和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一方面,他以堂吏的
身份侍奉权贵韩侂胄,似乎是个忠诚地委身于封建权
贵的幕僚之人。另一方面,他以婉约词人的面目活跃
在当日的词坛上,看来又是位只知道吟风弄月的文人
骚客。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史达祖的内心也郁积着
深刻的苦闷,因而,他的作品具有婉媚轻柔之外的另
一种风雅的存在。这首词就是一个明证。
从词的艺术风格言,此词在全部《梅溪词》中堪
称“别调”。第一,它所选用的词汇与平昔所用,可
谓经过了一番“换班”:再不见“钿车”、“梨花”、
“红楼”、“画栏”之类词藻,而代之以“鸡肋”、“牛
后”、“三径就荒”、“一钱不值”的“生硬”字面;
第二,它的笔调也一改往日“妥帖轻圆”、“清新闲
婉”之风,而变得老气横秋、激昂排宕。这些,都是
因着抒情言志的需要而发生变化的。简言之,那就是:
由于“中心最不平”的复杂意绪,便生发出了这种用
典使事、拉杂斑驳的词风。不过,又由于作者巧妙地
嵌入了某些色彩鲜明的形象性字句(如“青衫”愧对
“黄卷”,“清颍”之志暂时寄寓于“黄花”之诗等),
因此就多少冲淡了“掉书袋”的沉闷气息,增加了词
的欣赏性。

满江红
中秋夜潮
史达祖
万水归阴,
故潮信盈虚因月。
偏只到、凉秋半破,
斗成双绝。
有物指磨金镜净,
何人拏攫银河决?
想子胥今夜见嫦娥,
沉冤雪。
光直下,蛟龙穴;
声直上,蟾蜍窟。
对望中天地,
洞然如刷。
激气已能驱粉黛,
举杯便可吞吴越。
待明朝说似与儿曹,
心应折!

史达祖本来是一位“婉约派”的词人。前人之所
以盛赞他,主要是因为他具有那种婉丽细腻的词风。
其实,他的词风并不局限于“婉约”一路。象这首
词,就抒发了他胸中不常被人看见的豪气激情,在风
格上也显得沉郁顿挫、激昂慷慨,这就可以大大帮助
我们加深对其人、其词的全面了解。
中秋海潮,是大自然的壮观景象。早在北宋,苏
轼就写过《八月十五看潮五绝》,其首绝曰:“定知玉
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
留向月中看”。南宋辛弃疾也写过《摸鱼儿·观潮上
叶丞相》等上乘之作。史达祖这首题为“中秋夜潮”
的《满江红》,在某种程度上看,就正是继承苏、辛
“豪放”词风之作,它写出了夜潮的浩荡气势,写出
了皓洁的中秋月色,更借此而抒发了自己胸中的一股
激情,令人读后产生如闻钱塘潮声击荡于耳的感觉。
因为是写“中秋夜潮”,所以全词就紧扣海潮和
明月来写。开头两句“万水归阴,故潮信盈虚因月”,
即分别交待了潮与月两个方面,意谓:水归属于“阴”,
而月为“太阴之精”,因此潮信的盈虚—— 潮涨潮落,
皆与月亮的圆缺有关。这里所用的“归”和“盈虚”
两组动词,就为下文的描写江潮夜涨,蓄贮了巨大的
“势能”。试想:大江东去,这其中本就蓄积了多少
的“力量”。现今,在月球的引力下,它又要返身过
来,提起它全身的气力向钱塘江中扑涌而去,这更该
何等壮观惊险!故而在分头交待过潮与月之后,接着
就把它们合起来写:“ 偏只到,凉秋半破,斗成双绝”。
意为只有逢到每年的中秋(即“凉秋半破”时),那
十分的满月与“连山喷雪”而来的“八月潮”(李白
《横江词》:“ 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
才拼合(“斗成”:拼成)成了堪称天地壮观的“双
绝”奇景。它们“壮”在何处、“奇”在何处呢?以
下两句即分写之:“有物揩磨金镜净”是写月亮,它
似经过什么人把它重加揩磨以后那样,越发显得明亮
澄圆;“何人拏攫银河决”是写江潮,它就象银河被
人挖开了一个缺口那样,奔腾而下。对于后者,我们
不妨引一节南宋人周密描绘浙江(即钱塘江)潮的文
字来与之参读,以加强感性认识。《武林旧事》卷三
《观潮》条里写道:“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
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
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
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至于前者(中秋之
月),则前人描写多矣,无须赘引。总之,眼观明月,
耳听江潮,此时此地,怎能不引起惊叹亢奋之情?但
由于观潮者的身世际遇和具体心境不同,所以同是面
对这天下“双绝”,其联想和感触亦自不同。比如宋
初的潘阆,他写自己观潮后的心情是“别来几向梦中
看,梦觉尚心寒”(《酒泉子》),主要言其惊心动魄之
感;苏轼则在观潮之后,“ 笑看潮来潮去,了生涯”
(《南歌子》),似乎悟得了人生如“潮中之沙”(“寓
身化世一尘沙”)的哲理;而辛弃疾则说:“滔天力倦
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人道是、子胥冤愤
终千古”(《摸鱼儿》),在他看来,那滔天而来的白
浪,正是伍子胥的幽灵驾着素车白马而来!但是史达
祖此词,却表达了另一种想象与心情:“想子胥今夜
见嫦娥,沉冤雪。”这里的一个着眼点在于“雪”字:
月光是雪白晶莹的,白浪也是雪山似地喷涌而来,这
岂不象征着伍子胥的“沉冤”已经洗雪干净!—— 张
孝祥《念奴娇·过洞庭》写时近中秋、月夜泛湖的情
景道:“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又云: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这实际是写他“通体透
明”、“肝胆冰雪”的高洁人品。史词的“子胥见嫦
娥”则意在借白浪皓月的景象来表达伍子胥那一片纯
洁无垢的心迹,也借此而为伍子胥一类忠君爱国而蒙
受冤枉的豪杰平反昭雪。按嘉泰四年五月,韩侂胄在
定议伐金之后上书宁宗,追封岳飞为“鄂王”;次年
四月,又追论秦桧主和误国之罪,改谥“谬丑”。韩
氏之所为,其主观目的姑且不论,但在客观上却无疑
大长了抗战派的志气,大灭了投降派的威风,为岳飞
伸张了正义。史达祖身为韩侂胄的得力幕僚,他在词
里写伍子胥的沉冤得以洗雪,恐即与此事有关。它使
我们明白:史氏虽身为“堂吏”,胸中亦自有其政治
上的是非爱憎,以及对于国事的关注之情。
下阕继续紧扣江潮与明月来写。“光直下,蛟龙
穴”是写月,兼顾海:月光普泻,直照海底的蛟龙窟
穴;“ 声直上,蟾蜍窟”是写潮,兼及月:潮声直震
蟾蜍藏身的月宫。两个“直”字极有气势,极有力
度,充分显示了中秋夜月与中秋夜潮的伟观奇景。“对
望中天地,洞然如刷”,则合两者写之:天是洁净的
天,月光皓洁,“地”是洁净的“地”,白浪喷雪;上
下之间,一派“洞然如刷”,即张孝祥所谓“表里俱
澄澈”的晶莹世界。对此,词人的心又一次为之而激
动万分、“激气已能驱粉黛,举杯便可吞吴越。待明
朝说似与儿曹,心应折!”这前两句,正好符合了现
今所谓的“移情”之说。—— 按照这种“移情论”,
在创作过程中,物我双方是可以互相影响、互相渗透
的。比如,把“我”的情感移注到“物”中,就会出
现象杜甫《春望》“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类
的诗句;而“物”的形相、精神也同样会影响到诗人
的心态、心绪,如人见松而生高风亮节之感,见梅而
生超尘脱俗之思,见菊而生傲霜斗寒之情。史词明谓
“激气已能”、“举杯便可”,这后两个词组就清楚地
表达了他的这种激气豪情,正是在“光直下”、“声直
上”的伟奇景色下诱发和激增起来的。—— 当然,这
也与他本身含有这种激气豪情的内在条件有关。在外
物的感召之下,一腔激情直冲云宵,似乎能驱走月中
的粉黛(美人);这股激情又使他举杯酌酒,似乎一
口能吞下吴越两国。这两句自是“壮词”。一则表现
了此时此地作者心胸的开阔和心情的激昂;另一则——
如果细加玩味的话,也不无包含有对于吴王夫差、越
王勾践这些或者昏庸、或者狡狯的君王,以及那当作
“美人计”诱饵的西施的憎恶与谴责,因为正是他们
共同谋杀了伍子胥!所以这两句虽是写自己的激气与
豪情,但仍是暗扣“月”(粉黛即月中仙女)、“潮”
(吴越之争酿出子胥作涛的故事)两方面来展开词情
的,因此,并不能视为走题。末两句则“总结”上
文:若是明朝把我今夜观潮所见之奇景与所生之豪情
说与你辈(“儿曹”含有轻视之意)去听,那不使你
们为之心胆惊裂才怪呢!词情至此,达到高潮,也同
时戛然中止,令人如觉有激荡难遏的宏响嗡嗡回旋于
耳畔。

满江红
九月二十一日出京怀古
史达祖
缓辔西风,叹三宿、
迟迟行客。
桑梓外,锄耰渐入,
柳坊花陌。
双阕远腾龙凤影,
九门空锁鸳鸾翼。
更无人擫笛傍宫墙,
苔花碧。
天相汉,民怀国。
天厌虏,臣离德。
趁建瓴一举,
并收鳌极。
老子岂无经世术,
诗人不预平戎策。
办一襟风月看升平,
吟春色。

史达祖曾为韩侂胄幕僚。侂胄当政时,起草文字
的差使,大多由他来完成,得到重用。宁宗嘉泰四年
(1204 ),韩侂胄欲谋伐金,先遣张嗣古为贺金主生
辰正使,入金观察虚实,返报不得要领,次年(开禧
元年,1205)再遣李壁(见叶绍翁《四朝闻见录》),
命史达祖陪同前往。金章宗完颜璟生辰在九月一日,
南宋于六月遣使,七月启行,闰八月抵金中都(今北
京市)。事毕返程,于九月中经过汴京(今河南开
封)。汴京是北宋故都,南宋人仍称为“京”,它又是
史达祖的故乡。九月二十一日离汴时,为抒发心中感
想,特作此词。
首先说一下,词题中的“怀古”。从全词内容看,
实在没有多少“怀古”成份。写孔、孟之事是在运用
典故,擫笛宫墙是借喻,都是一点即可,没有就古人
之故事作深入阐述。而其余部分则都是在写自己,说
当世,以“伤今”则更为妥当。大概是因为“伤今”
不便明说,只好借“怀古”来打打掩护罢了。
起笔“缓辔西风,叹三宿、迟迟行客”,就用了
《孟子》两处的典故。《孟子·公孙丑下》说孟子离
开齐国,在齐国都城临淄西南的昼县留宿了三晚才离
去(“ 三宿而后出昼”)。有人背后议论他为什么走得
这样不爽快,孟子知道了就说:我从千里外来见齐王,
谈不拢所以走,是不得已才走的。我在昼县歇宿了三
晚才离开,在我心里还以为太快了哩,我岂是舍得离
开齐王啊!—— 这就是“三宿”两字所概括的内容。
又《万章下》说:“ 孔子..去鲁,曰:‘迟迟吾行
也,去父母国之道也。’”这两句用典,很能表达词人
留恋旧京、故乡,至此不得不去而又不忍离去的心情。
再加以“缓辔”二字表行动带难舍之意,“西风”二
字表时令带悲凉之情,充分衬托出词人此际的心绪。
不想行而终须行了。“桑梓外,锄耰渐入,柳坊花
陌”。昔日汴京繁华时,“都城左近,皆是园圃。..
次第春容满野,暖律暄晴,万花争出粉墙,细柳斜笼
绮陌。香轮暖辗,芳草如茵;骏骑骄嘶,杏花如绣”
(《东京梦华录》卷六)。如今词人行到故乡郊外,只
见旧日园林,尽成种庄稼之地(锄耰是种田的农具),
感慨之情,已含景中。词写到郊外农村景色,说明离
京已有一段路了,然后接写“双阕远腾龙凤影,九门
空锁鸳鸾翼”, 回过头来再说城内。词题为“出京”,
按行路顺序是由城内出至郊外,这里倒过来写并非无
故,盖所写城内景观乃是在郊外回望所见,一个“远”
字足以说明,条理还是顺的。“桑梓”三句除寓有黍
离之悲,更重要的是为回头望阕作必要的过渡。“双
阕”句写回望眼中所见宫殿影象。《东京梦华录》卷
一“大内”条说:“大内正门宣德楼列五门,门皆金
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莫非雕
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
槛,下列两阕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词人出郊回
望所见的正是龙凤双阕之影。“双阕”代指大内皇宫,
其中曾经有过朝延、君王,统包在“双阕”之内,然
而它“远”矣!“远”字体现了此时眼中空间的距离,
更体现了心上时间的距离。故国沦亡,心情无法平静。
“九门”句更作进一步的嗟叹。“九门”泛指皇宫,
“鸳鸾”本为西汉后宫诸殿之一,见班固《西都赋》
和张衡《西京赋》。这里特拈出“鸳鸾”一处以概其
余,则为了与上句的“龙凤”构成对偶。由“鸳鸾”
又生出一“翼”字,与上句的“影”字为对。句言后
宫“空锁”,语极沉痛,其中包含着汴京被金攻破后
“六宫有位号者皆北迁”(《宋史·后妃·哲宗孟皇后
传》)这一段痛史。“ 更无人擫笛傍宫墙,苔花碧”,
用元稹《连昌宫词》“李笛傍宫墙”句而反说之。天
宝初年唐室盛时歌舞升平,人民安居乐业,宫中新制
乐曲,声流于外,长安少年善笛者李笛听到速记其谱,
次夕即于酒楼吹奏。此词反用其事,以“无人擫笛”
映照宫苑空虚、繁华消歇景况;苔花自碧,亦写荒凉。
其陪同使节北行词中也有“神州未复”、“独怜遗老”
的感情抒发。至此回经旧都,远望宫阕,宜有许多感
叹之情;而图谋克敌恢复中原的急切心事,亦于此时
倾吐,于下片见之。
上片多写景,情寓景中,气氛压抑悲怆。下片转
入议论,仍是承接上片牵国事的意脉,而用语则转为
显直,大声疾呼:“天相汉,民怀国。天厌虏,臣离
德。趁建瓴一举,并收鳌极。”“汉”、“虏”字代指宋
与金,“天”谓“天意”。古人相信有“天意”,将事
势的顺逆变化都归之于“天”。“ 天相”意为上天帮助,
语出于《左传·昭公四年》“晋、楚唯天所相”。“天
厌”出《左传·隐公十一年》“天而既厌周德矣”,
“厌”谓厌弃。事势不利于金即有利于宋。《永乐大
典》卷一二九六六引陈桱《通鉴续编》载:“金主自
即位,即为北鄙阻等部所扰,无岁不兴师讨伐,兵连
祸结,士卒涂炭,府藏空匮,国势日弱,群盗蜂起,
赋敛日繁,民不堪命。..韩侂胄遂有北伐之谋。”
就在李壁等出使的这一年春,邓友龙充贺金正旦使归
告韩侂胄,谓在金时“有赂驿吏夜半求见者,具言虏
为鞑(蒙古)之所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
来,势如拉朽”,侂胄“北伐之

生平简介
史达祖(生卒年不详)字邦卿,号梅溪,汴(今
河南开封)人。自韩侂胄柄权,事皆不逮之都司,初
议于苏师旦,后议之史邦卿,而都司失职。韩侂胄为
平章,事无决,专倚堂吏史邦卿,奉行文字,拟帖撰
旨,俱出其手,权炙缙绅。侍从简札,至用申呈。开
禧三年,韩侂胄被杀,雷孝友上言乞将史达祖、耿柽、
董如璧送大理寺根究,遂贬死。有《梅溪词》一卷。
黄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七:“史邦卿,名达祖,
号梅溪,有词百馀首。张功父、姜尧章为序。“张序
今存,末署嘉泰元年(1201)。序谓:“盖生之作,辞
情俱到。织绡泉底,去尘眼中。妥帖轻圆,特其馀事。
至于夺苕艳于春景,超悲音于商素,有瑰奇警迈、清
新闲婉之长,而无荡污淫之失。端可以分镳清真,平
睨方回,而纷纷三变行辈,几不足比数。“姜序仅存
片段,称其“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
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张炎《词源》赏其咏物、
节序诸作,如《东风第一枝》咏春雪,《绮罗香》咏
春雨, 《双双燕》咏燕, “皆全章精粹,所咏了然在目,
且不留滞于物“。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有《史梅
溪摘句图》,谓“史达祖《梅溪词》,最为白石所赏,
炼句清新,得未曾有,不独《双双燕》一阕也。余读
其全集,爱不释手,间书佳句,汇为摘句图“。周济
《介存斋论词杂著》云:“梅溪甚有心思,而用笔多
涉尖巧,非大方家数,所谓一钩勒即薄者。“刘熙载
《艺概》卷四云:“周美成律最精审,史邦卿句最警
炼,然未得为君子之词者,周旨荡而史意贪也。

龙吟曲
陪节欲行,留别社友
史达祖
道人越布单衣,
兴高爱学苏门啸。
有时也伴,
四佳公子,
五陵年少。
歌里眠香,
酒酣喝月,
壮怀无挠。
楚江南,
每为神州未复,
阑干静,慵登眺。
今日征夫在道,
敢辞劳,风沙短帽?
休吟稷穗,
休寻乔木,
独怜遗老。
同社诗囊,
小窗针线,
断肠秋早。
看归来,
几许吴霜染鬓,
验愁多少!
词题有“陪节欲行”之语 ,《 绝妙好词笺》云:“按梅溪曾陪使臣至金,故有此词 。”词中有“断肠秋早”句,据此推断成行时间在初秋。查《金史·章宗纪 》,每年九月朔日为金章宗完颜璟生辰,称为天寿节,南宋例于六月遣使往贺;《 金史·交聘表》记在八月,则为宋使抵达燕京之期。盖六月派遣,七月初启程。史达祖得以随同前往,应在他为韩侂胄堂吏时。韩侂胄于宁宗庆元元年(1195)执政,至开禧二年(1206 )北伐(此年宋金交兵,不遣使),这十一年中间,派遣史达祖随行使金都有可能。《 四库全书总目·梅溪词提要》谓“必李壁使金之时(按为开禧元年事),侂胄遣之随行觇国(侦察金人动静 )”,此说可备参考。
这首词是作者即将离开临安时,为诗社社友赠别而作。内容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写他平素的生活和思想感情,二是写他出发时的心情,从中多少反映了他感叹中原未复的忧国忧民之情。
词的上阕写其第一方面的内容 ,共分三层意思。
“道人越布单衣,兴高爱学苏门啸”是第一层,写他平日仰慕高人逸士的隐逸和狂放情趣。他把自己称为修道、学道的“ 道人 ”,身穿越布单衣而爱作孙登、阮籍一类高士隐者的狂啸长吟。这正是南宋一般文人大都具备的形象。“有时 ”以下六句则写他的另一种生活情致:自己经常陪伴着贵族子弟,过着“歌里眠香,酒酣喝月 ”(喝住明月不令落)的豪奢生活。但是以上两层还只是“ 表面文章 ”;就其骨子里而言,则还有更深一层的思想感情,那就是对于“神州未复”的深沉遗憾和感叹。此处用了“ 慵登眺”,其实是正话反说;其“正说”即是不敢登眺。词人内心复杂的思想感情由此可见一斑。
承着上阕的末句,词情展开了新的曲折 :“今日征夫在道,敢辞劳,风沙短帽?”自己平时连登楼北望都不愿做,这次却要甘冒风沙去作万里之行!这里,他插以“敢辞劳”一个短语,表达了公务在身、不得不行的万般无奈意绪,其内心深处则是“ 休吟稷穗,休寻乔木,独怜遗老”:此去金邦,将见到故国乔木,中原遗老,将勾引起自己满怀的“黍离”之悲。悲伤故国沦于榛芜 ,忍着不去吟出“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诗·王风·黍离 》)的诗句吧;故国的遗址废墟,不忍心寻访凭吊,免得引起悲感吧,但总不免要碰见那些中原遗老,他们“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范成大使金纪行组诗中《 州桥 》句)的久盼恢复而不得的神态 ,怎能不引动我相怜之情?“休”字两句是正话反说,“独怜”句则是正意拍合,预想此行必将引起的故国之悲。以上是下阕中的第一层意思。紧接着上文“征夫”之情,以下又设身处地地写“留者 ”之情。“同社诗囊”是写朋友之情,他们平昔结社吟诗,每有佳句即分置诗囊;“小窗针线”是写家室之情,她每于小窗拈线缝衣,伴他读书;而这两种深情厚爱,却都要在这早秋天气的离别中一下子被“扯断”!所以作者在此用了“断肠秋早”一语,意即断肠于此早秋季节。下三句则更加展开词境,言此去异国他乡尚不知要多少时间 ,但待我重归杭城,只要看一看我头上新添了多少如霜白发,就完全可以验证我在外面经受了多少离愁的折磨!以上便是下阕中的第二层意思。至此,“陪节欲行”与“留别社友”两方面的情意便都写出,相当切题。
必须提出,这首词从思想内容和艺术手法方面来看,算不上是一首突出的上乘之作。但却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他突破了史氏本人所常写的题材内容,于中表现了自己一定程度的忧国之情。二是在用笔方面,也显得比较清淡,不象他其他一些作品那样浓妆艳抹。清人楼敬思评曰:“史达祖南渡名士,不得进士出身;以彼文采,岂不论荐,乃甘作权相(指韩侂胄)堂吏,至被弹章,不亦降志辱身之至耶 ?⋯⋯然集中又有留别社友《龙吟曲 》‘楚江南,每为神州未复,阑干静,慵登眺’,新亭之泣,未必不胜于兰亭之集也 。”(《词林纪事》卷十二引)这个评论是较客观的。
寿楼春
寻春服感念
史达祖
载春衫寻芳。
记金刀素手,
同在晴窗。
几度因风残絮,
照花斜阳。
谁念我,今无裳?
自少年、消磨疏狂。
但听雨挑灯,
攲床病酒,
多梦睡时妆。
飞花去,良宵长。
有丝阑旧曲,
金谱新腔。
最恨湘云人散,
楚兰魂伤。
身是客、愁为乡。
算玉箫、犹逢韦郎。
近寒食人家,
相思未忘苹藻香。
《寿楼春》这个词调节奏舒缓,声情低抑,凄切悠远,适于抒发缠绵哀怨的悼亡之情。史达祖这首词就很能体现这个特点。
上片为忆旧。词写于时近“寒食”之际,正当莺啼燕语,百花争妍的时节,换上春衣到郊外踏青赏花,是古代文人的赏心乐事。如今“ 寻春服”,自然不难联想起当年妻子在日,每值清明寒食,总要为自己裁几件春衣。“裁春衫寻芳”便由此落笔。“记金刀素手,同在晴窗”。这两句用以一“记”字领起两个四字句。“金刀”,剪刀的美称。“素手”,洁白的手,《古诗十九首》谓“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素手”二字已暗示出其妻的贤慧温柔。旭日临窗,作者看着妻子为自己外出赏花准备衣裳。⋯⋯这是一幅极平常的家庭生活剪影,静谧、和谐、美满。“ 十年未始轻分”的夫妻终于拆散了。“几度因风残絮,照花斜阳”,前句化用谢道韫《咏雪》诗:“未若柳絮因风起。”这里将“柳絮”改作“残絮”并继之以“ 斜阳”,透露出一种萧瑟凄凉气象。残絮被风吹去,难以寻觅,暗示妻子的亡故。以“残絮”比其妻,也透露出词人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妻子死后 ,已几度春风;柳照样绿,花照样开,而伊人一去不复返了。“谁念我,今无裳”二句,照应词题。显示出梅溪词结构之缜密,此情本是因寻春服而起,“ 今无裳”勾起愁肠,使作者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自少年消磨疏狂”一句,出自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诗的“疏狂属年少,闲散为官卑 ”。如今中年丧妻,郁郁寡欢,少年豪气消磨殆尽。上结三句,又用领字格,以一“但”字领起三句,刻画梦境。试比较“ 听雨挑灯,攲床病酒 ”,与贺铸著名的悼亡词《鹧鸪天》中“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借用的痕迹十分明显。“多梦睡时妆”乃是写实情。他在《忆瑶姬 》中也写道:“袖止说道凌虚,一夜相思玉样人。但起来,梅发窗前,硬咽疑是君 。”上片通过对亡妻琐碎往事的回忆,倾诉作者对她的一往情深。
下片更是直抒胸臆,重在表达自己对死者绵厚炽热的深挚感情。换头是一个折腰六字句,“ 飞花”照应“残絮 ”,“良宵”照应“多梦”,使上下片意脉紧紧相连。又有人去楼空意兴阑珊之味。“有丝阑旧曲,金谱新腔”,以“ 有 ”字领起两个四字句。“丝阑”、“金谱”都是对乐谱的美称。“新腔”:指新曲,新调。这两句互文见义,说明死者精于音乐。音乐虽美,则难与旧人共赏,岂不伤怀难已?睹物思人,自然引入下句:“最恨湘云人散,楚魂伤。”词人青年时期曾在江汉一带生活过,他写及爱情的许多作品也常常带上“楚”、“湘”等字眼。这大概有两种可能:一是其结婚是在楚地,二是其妻名“湘云”之类。“楚兰”:楚地香草,代指美人。在这里,“湘云人散,楚兰魂伤”二句为对文,曲笔写妻子之死,自己之悲。冠以“最恨”二字,是极写词人的痛惜之情 。“身是客,愁为乡”二句更推进了一层,表现了自己孤独凄苦的身世之感。“算玉箫 、犹逢韦郎”句,用韦皋典。据《云溪友议》载:韦皋游江夏,与青衣玉箫有情,约七年再会,留玉指环。八年,不至,玉箫绝食而殁。后得一歌妓,真如玉箫,中指肉隐如玉环。玉箫生不能与韦皋再会,死后犹能化为歌妓与韦皋团圆。对照感叹自己妻子亡故以后,再也无缘与她重会了。后结“近寒食人家,相思未忘苹藻香”二句,既点出此时节令,又暗举出与亡妻共同有过的美好往事。《 诗·召南·采苹》:“于以采苹 ?南涧之滨。于以采藻 ?于彼行潦。⋯⋯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古时贵族少女出嫁前,要到宗庙受教为妇之道,教成之日就在宗庙里主持祭祖之礼,祭时陈设之物中有采来的苹、藻。词所云“ 苹藻香”,后来引申指新婚的温馨日子。今日寒食祭坟,见人家出游踏青,妇女采集芳草,不由想起往日新婚之乐来 。以乐景写哀情,愈见其哀思之深切。
这首词可能作于词人任中书省堂吏,受韩侂胄重用以后。“寿楼”可能是其居所名。《寿楼春》乃梅溪自度曲。本来似乎是志得意满的心境 ,但车马轻裘,锦衣玉食,换不来佳人一盼,正是富贵景象,凄凉心境,两相对比,自然引发词人无限伤感。其艺术特点主要表现在韵律方面 :其一 ,本词冲破了一句之中“一声不许四用”的戒律,词中常出现四平声句和五平声句。如“消磨疏狂”,“犹逢韦郎”均为四平声,而起句“裁春衫寻芳”则是一个五平声句。这是对词律的大胆突破,这在婉约词人中更是极罕见的。这是史达祖对婉约词的发展。其二,本词多用平声和拗句。全词一百零一字,平声字便占了六十四个。拗调平声使声音舒徐平缓,也直接影响到词的艺术风格。正如焦循所说:“词调愈平熟则其音急,愈生拗则其音缓。急则繁,其声易淫,缓则庶乎雅耳 。如⋯⋯吴梦窗、史梅溪等词,往往用长句,⋯⋯而其音以缓为顿挫。”(《雕菰楼词话》)其三:运用双声叠韵。《蕙风词话》云:“前段‘因风飞絮,照花斜阳’,后段‘湘云人散,楚兰魂伤’,风 、飞,花、斜,云、人,兰、魂,并用双声叠韵字,是声律极细处 。”史达祖与其妻“十年未始轻分”的缠绵深厚的感情与词人独处异乡的孤寂之感揉合在一起,感人至深。
万年欢
春 思
史达祖
两袖梅风,
谢桥边、
岸痕犹带残雪。
过了匆匆灯市,
草根青发。
燕子春愁未醒,
误几处、芳音辽绝。
烟溪上、采绿人归,
定应愁沁花骨。
非干厚情易歇。
奈燕台句老,
难道离别。
小径吹衣,
曾记故里风物。
多少惊心旧事,
第一是、侵阶罗袜。
如今但、柳发晞春,
夜来和露梳月。
史达祖在婉约词发展过程中,继承了周邦彦那种“缜密典丽”,“富艳精工”的创作风格,而又有发展,炼字锻句,竟秀争高,给后来重视写作技巧的人比较大影响。
首两句描写初春的景物:漫步在谢桥边,吹拂着落梅的轻风,也吹满词人的双袖。沿岸春寒未褪,犹见残雪痕迹。“谢桥”,指谢娘家的桥,唐时有名妓谢秋娘,因常以指女子所居之地。两句从欧阳修《蝶恋花》词(一作冯延巳词)“ 独立小桥风满袖”化出。四、五句点明时节。灯市 ,指正月十五的元宵灯市,上冠以“ 匆匆 ”二字,略露作者的心情,可与姜夔《琵琶仙》词“奈愁里、匆匆换时节”参看。元宵过后,草已开始变绿,春天已是到来了,可是,词人却说“燕子春愁未醒”,燕子在春分前后才由南方飞回,而今春社未到,燕子未归,故发出“误几处、芳音辽绝”的怨望之语。江淹《拟李都尉从军》诗有“袖中有短书,愿寄双飞燕 ”之句,《开元天宝遗事》也载有燕子传书之事,诗词家将之当作常典使用。“燕子”二语,与作者《双双燕》词“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有同工之妙。山川间阻,音信难通,只能把一襟幽怨 ,寄诸燕子 ,正见其用笔精妙处。题中“春思”之意,至此方出。“烟溪”二句,笔锋一转,从对面着想:那远方的情人啊,这时也许在轻烟迷漫的溪水边采摘绿草归来,她一定满怀心事,连花心深处都沁透着她的春愁。“ 采绿 ”,出自《诗小雅·采绿》:“ 终朝采绿,不盈一掏。”旧注认为这是妇人思念远行的丈夫。绿,是一种刍草的名。“采绿”,暗与上文“ 草根青发”照应。“愁沁花骨”四字甚炼,写出女子怀人的深情,句意并美。
下片“ 非干厚情易歇 ”,笔意俱换,词极朴直,却更见情深意厚,更表现作者无可奈何的心情。这一切,并不关两人深厚的感情有所改变,而是由于命运的安排 :离别,使有情人再也不能相见了。“奈燕台句老,难道离别 ”,这真是痛心彻骨之语 。“燕台”,用唐诗人李商隐事。李曾作《燕台》诗四首,哀感顽艳,被一位叫做柳枝的姑娘所深赏,并相约幽会。由于机缘的错失,两人未能欢好便离别了。这里借用而转换加强说,自己纵使有李商隐那样的风流文笔,但在此情此境 ,一切的语句都显得是那么陈旧和多余。“小径”四句,回首前尘,深情如揭。记得当年在故乡多少美好的情事,那幽深的小径,微风吹衣——那是与她旧游之地。在纷来沓至的追忆中,第一难忘的是:她,久久地悄立玉阶之下,夜色渐深,清凉的露水侵进她的罗袜,她还在等待着我的到来。词中特标出“惊心”二字,表现了情人相会时心情激荡的情景。“小径吹衣”,又与首句“两袖梅风 ”相应,今昔对比,更是难以为怀了。
结二句“ 如今但 、柳发晞春,夜来和露梳月”,用春景中的景物写愁思,更见梅溪词心思之巧妙。由回忆跌回现实中。一切成为既往 ,如今剩下的只是:那柳树疏疏的长条,纷披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中;晚上,又沾上清凉的露水,在月下来回拂动。两句表面上是写景,实际上是喻人。“柳发”,亦指自己稀疏的头发;“晞”,晞发,披发使干。《楚辞·九歌·少司命》有“晞女(汝)发兮阳之阿 ”之语。“夜来”句,写自己在凉露冷月之下,凄然抚鬓的情景。结二句炼字极工,或未免着迹。
史达祖的长调词,着意于布局,字锻句炼,极见功力。虽然前人批评他“ 用笔多深兴巧”(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但他对于技巧的细致运用也发展了婉约词。

不是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