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最怕谁:微笑的小矮人的全文

微笑的小矮人

在白马王子把白雪接走的那一刻，在八哥本该忧伤痛苦的时刻，我却笑了，真的。我没哭是因为我忍住了眼泪，那滴眼泪从此以后一直挂在我的心头。
生活本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对于我们七个小矮人来说，白雪公主的出现就像天空被染成另一种颜色，我回永远记得当时我们七个人在床上发现白雪的心情。 白雪那时候很累很累，她的头发凌乱，脚趾头磨破了，但是睡得很香，很沉。！
我是科德，我的兄弟们称呼我阿德。在七个人中间，最矮的一个就是我。三百年前，由于我们曾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别人，所以赐予我们永生的权利，还把这片森林送给了我们。三百年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在这派内森林里耕种、砍柴，生活单纯得没有一丝瑕疵。
当然，对于白雪的到来，我们还是前所未有地惊讶了：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美丽动人的生命，她雪白透明的肌肤，浓密的睫毛温婉的语调和良好的修养我们能够不爱她吗？
我发誓就算上帝不允许，我也要偷偷爱她。
白雪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七个人正在瞪着眼睛看着她，她吓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对不起！”
听到她的话我的心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握紧了拳头，直直地咽了一下口水。
马歇在听完了白雪的哭诉之后，同情地说：“如果事情这样糟糕，白雪你就暂时留下吧。”可当时我想的是：如果白雪的后母永远不死，白雪就能一辈子留下来，那该多好啊！
马歇说：“兄弟们，你们谁愿意把自己的床贡献出来给白雪睡？”我马上站起来：“我愿意！”
这是他们都笑了，“阿德，拜托你用点脑子好不好？你是我们几个里最矮的，白雪怎么睡得了你的床？”接着是哈哈哈的笑声。
我感到很难过，我偷偷看了白雪一眼，她也捂着嘴巴朝我笑了。最后，白雪睡的是奥丹的床。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之后，白雪就开始了打扫，马歇开始与她攀谈。他们俩咯咯咯地笑着。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起床，于是，我决定，今天晚上我要偷偷地在门口睡觉，那样的话，只要白雪一起床，我就可以和她说上两句了。
晚上的时候，等他们都睡着了，我裹着毯子蹲在门外。风吹过来，猫头鹰也不叫了，我一边哆嗦，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向上帝祈祷：“上帝啊，请你让白雪单独对我说话吧，只要单独对我说，哪怕只有一句。”
晚上我睡得很熟，但是当白雪推开门的时候我马上就惊醒了。我抖抖身上的露水，然后把毯子藏在灌木丛中，尽量精神抖擞地出现在白雪面前。
“早上好啊，白雪！”我说。
白雪见到我，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这么早起床？”
我笑了笑，然后我们开始谈话。淡金色的阳光中，我已经全然忘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我只是清楚地记得，白雪每眨一下眼睛所引起的我的心跳。她的声音，她的微笑，她的手指，把我三百年来的寂寞一扫而空，而森林似乎是在白雪来以后才变成真正的绿色的。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我相信我在爱。三百年来的寂寞算什么，一段爱的序幕而已。
轮到我在家砍柴的日子就是我的圣诞，因为在那天，我就可以尽情地和白雪聊天。我们坐在树桩上，分事物给路过的小动物吃，看天天天蓝，听声声声响。一天的光阴，仿佛就在倏的一声中转瞬即逝。
“白雪，你可以永远……永远留在这里吗？”我问。
“当然愿意了，但是，我的永远只有不到一百年。”白雪用手指折了一根干草。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突然破碎了——白雪的永远只有几十年，可我已经寂寞了三百年，我的永远是那样遥远无期，而白雪的永远却那样短暂。但是如果白雪不在这片草地上，我的永远还有什么意义？想到这里，我哭了。白雪不解地看着我，她真的不知道我在爱她。
我很自卑，因为我相貌丑陋，个子也是七个里面最矮的，所以我决心要自信起来。如果青蛙都能够变成王子，那我还有什么好自卑的呢？没有太阳的日子里，我的眼睛都在发光。
透明蓝的湖边，透明绿的草地，透明红的阳光，透明黄的我的爱情。
“白雪，如果上帝能够让我实现一个愿望，我会希望他可以让我天天和你这样聊天。”我说。
白雪很不解地看着我。
“你知道吗？白雪，在你来以前，我已经寂寞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来，我们七个住在这片原始森林里，天天干同样的事情。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我发现，或许我的等待就是为了迎接你。”说到这里，我的脸红了，而白雪则微笑地看着我。
“阿德，你真是一个……好人。”白雪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心的疼痛在这一瞬间产生——我被好人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我是不是很丑？请你说实话。”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任何一个人丑，真的。”白雪咯咯地笑了。
真的吗？我的心怦怦地跳着，这句话让我迷惑了很久，也激动了很久。
那天晚上，我一直回忆着白雪对我说过的话，以及她表情的每一个生动无比的细节。我的心里甜蜜无比，便踢着小步子出门溜达，可是拐了一个弯，眼前却出现了让我无法相信的一幕——白雪和马歇在一起。
他们俩正小声地说着什么，白雪笑得非常甜蜜，马歇也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他们两个人亲密的态度让我不由得炉火中烧。白雪还拉着马歇的手不停地摇晃，撒着娇
……这一切让我的快乐一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又伤心，又愤怒。
马歇和白雪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每天马歇砍柴回来，白雪总是老远地就跑去迎接，帮马歇拿一小半的柴火，然后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回家。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从来没有想过马歇会成为我的竞争对手。他一直是我的好朋友，他善良耿直，但是不善言谈，可为什么白雪会单单对他情有独钟？我坐在外面的草地上，一个人怎么想也想不通，只能偷偷地伤心。
当我准备起身回家的时候，我居然看见远处的白雪拉住了马歇的手，说着些什么。而马歇则只是凝视着白雪，然后还……抹了一下眼睛——那是眼泪吗？我不安地猜测着。
我精神恍惚地走回家，吃饭时，我觉得白雪和马歇一直在交换眼神。我一会儿盯着白雪、一会儿盯着马歇——竟感觉马歇在逃避，而白雪则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吃饱了。”我起身离开椅子。
“阿德，你是怎么了？今天你一口菜都没有吃啊？”奥丹惊讶地叫道。
我沉默地放下碗，独自回到房间，把他们的议论留在身后。这个时候，有谁知道我的痛苦和不解？我的脑中全是白雪和马歇，他们重叠的影把我的心绞得生疼……我摸摸自己的床单，想起白雪第一次在那里的情形，泪水竟慢慢滴下来。
又轮到我和马歇一起种菜了。若是平时，我们会拎着篮子快乐地开玩笑，可今天我则低垂着脑袋，沉默地为白菜浇水，而马歇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或许这是由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白雪身上的缘故吧。
“阿德，你觉得白雪怎么样？”马歇说。
“白雪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我的回答麻木而深情。
“是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喜欢她吗？”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的，我想。”我含糊其辞。
“但是阿德……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告诉你……我觉得自己……爱……爱上白雪了。”马歇小声地说。
这句话又深深地刺痛了我——很多时候，人害怕的并非恐惧，而是害怕自己所恐惧的东西被最终证实。“你确定吗？我是说你觉得白雪她……也喜欢你吗？”
“是的，白雪那天晚上对我说她喜欢我……”
我被一击即中，眼前的景象重叠了，我手里的水壶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是阿德，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不配，我样子丑陋，行动笨拙，还不懂语言的艺术……爱情是需要资格的，不是吗？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白雪来到这里只是一场意外，否则她应该在城堡里幸福地生活，然后……嫁给一个王子……一个英俊的王子……”说到这里，马歇突然安静下来。
“那你希望白雪永远留在我们的这里，留在你的家里吗？”
“这不是我留与否的问题……如果我爱他，我就应该让她拥有自己的幸福，而非鼠目寸光地委曲求全，看见我这样的一株小草就停留下来……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一个王子经过我们的森林，白雪因为她的责任感留了下来，而日后她的心里却一直想念着那个王子……”马歇悲伤的语调让我深深感受到他对白雪的爱恋一点也不亚于我，而且马歇考虑了很多。
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沉默着，而白雪笑容满面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独自静静地绕开了。
我觉得自己在坠落，坠落在最危险的爱或不爱的边缘上。当我撩开窗帘，我总能看见白雪和马歇的身影在湖边。带着相同的痛苦和煎熬，我度过了一个个难眠的夜晚。马歇他真的去爱了吗？我常常这样疑惑。直到有一天，我终于看见白雪吻了马歇——那一刹那，我感到我的心脏哐的一声掉在地上，碎得那么具体那么绝望……
第二天，马歇来找我。
“白雪……她吻了我。”马歇红着脸，小声说。
“是的，我知道。我看见了。”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那句话仿佛是我从千斤重的石头上艰难地拿出来的一片羽毛。
“你怎么会看见的？那是半夜三更的事情……”马歇不安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低头耕种。
“白雪说她并不在意我的样子……可是阿德，我始终觉得她这样说并非因为她的不介意……我已经寂寞了三百年，而且还要寂寞三千年，三万年……如果有了这样一段回忆，其实只是伤害……白雪是普通人，她可以让我幸福几十年，可我会因此痛苦几万年……爱情一旦有了时间的约束，就是一种折磨。当生命延续着，爱情却停止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上帝允许我和白雪一起死去，我发誓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去爱她，保护她……可是这是我们的命运，白雪爱上的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马歇，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人是不能对抗爱情的，就像理想是不能对抗命运的，你明白吗……我也爱白雪。”
白雪在这时走了出来，凝视着我们俩。我们都愣住了，而她则泪水盈眶。时间在此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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