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惠理基金公司: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念奴娇*赤壁怀古 定风波*草叶穿林打叶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高考问答 时间:2024/04/27 17:06:28
内容,思想感情

苏轼《江城子》赏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感情深挚的悼亡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时苏轼在密州(今山东诸城)任太守。序云:“乙卯正月二十日记梦。”乙卯即熙宁八年。题为记梦,实际是通过记梦来抒写对亡妻真挚的爱情和深沉的思念。诗人十九岁娶王弗为妻,二人恩爱和睦,感情笃厚。王弗随苏轼官居京师,不幸于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五月亡故,先葬于汴京西郊,次年归葬故里四川眉州东北之彭山县安镇乡。这首词即为怀念亡妻王弗而作。

全词感情深挚,充满一种凄婉哀伤的调子。上片写死别之痛和相思之苦。“十年生死两茫茫”,长久郁结于心的深长的悲叹,首句即从心底迸发而出,为全词定下了主调,凄哀至极。王弗病故至苏轼作此词时恰为十年。十年,在短促的人生中,是一段漫长的途程。然而,岁月的流逝,生活的变迁,都没有冲淡诗人对亡妻的一片深情,他不仅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而且思念之情,历时愈久而愈深、愈浓。怀想至切,却生死相隔,不得一见。“茫茫”二字,传达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空寂凄清之感。值得注意的是“茫茫”前着一“两”字。“两茫茫”,就不只是讲诗人这一面的心情和感受,也同时包含了九泉之下的妻子在内。读此一句,仿佛听见了诗人对亡妻凄苦的告语:十年呵,我日夜思念你,杳无音讯;你呢,也日夜思念我,同样音讯杳无。生者和死者,一样情思,一样哀绪。这里将无知作有知写,虽系虚空悬想,却更见得夫妻二人生前相知相爱之深,死后刻骨相思之切,以及相思而不得相见之痛。“两茫茫”所表现出的感情,凄婉、沉痛,直笼罩全篇。

“不思量,自难忘”哀思万缕,盘结于心,解不开,亦拂不去,深沉绵邈。不去想它,却又实难忘怀。在生活中,有时会出现某种缠绕心间、摆脱不掉的思绪,这种体会几乎人人都有。这里,作者用最平常的语言,作了最真实动人的描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亡妻之坟在眉州,与诗人所在的密州遥隔千里。千里之外,没有自己相伴身边,想见得她一人独卧泉下,该是何等的孤寂凄清。“无处话凄凉”一句,说者多解释为诗人自己因仕途坎坷、潦倒失意,因而产生的满怀悲情愁绪,无法向千里之外长眠地下的爱妻诉说。寻索下句词意,这种解释自然是不错的。但又还不够。此句从“千里孤坟”而来,自应包括亡妻亦无法向千里之外的诗人诉说凄凉在内。这两句直承开首“两茫茫”句意,同样是将无知作有知写,是概括了生者与死者两个方面的。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揣其语气,这三句便是诗人在向亡妻诉说“凄凉”了:我们即使能够相见,看见我这般风尘满面、两鬓斑白的衰颓模样,也一定认不出来是我了。死生异路,怎能重逢?不得重逢而切盼其重逢,设想其重逢,所以用了一个“纵使”。“纵使”表让步,其效果却是使感情的发展更逼近了一层,下面说相逢而不相识,这比之不能相逢,更加使人不堪。“尘满面,鬓如霜”,寥寥数字,一位被生活折磨、受痛苦熬煎,风尘满面,两鬓如霜的诗人形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里刻画的是外部形象,却表现出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熙宁四年(1071),苏轼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在朝中受到排挤打击,因而请求出任地方官,先是通判杭州,三年后又移知密州。仕途坎坷,遭际不幸,转徙外地,艰辛备尝。可以说,跟妻子死别十年来的痛苦经历、感情,都含蕴在这六个字之中了。作此词时,苏轼年仅四十,说“鬓如霜”不无夸张,但由此可见其生活之蹭蹬和心境之凄凉。

上片写尽了相思之苦,下片即转入写梦。因“思”而成“梦”,先写所“思”后写所“梦”,自然成章。“思”是“梦”的基础,“梦”是“思”的幻化。上片词意虽不涉梦,但写“思”即是写“梦”,仍然切合“记梦”的题意。“夜来幽梦忽还乡”,笔墨轻巧地一转,即十分自然地折入写梦。“梦”是“幽梦”,一“幽”字写出了梦境之缥缈朦胧。“忽还乡”的“忽”字也值得玩味。梦可以超越时间、空间,也可以打破冥冥世界与人间社会的幽隔。“忽”字写出了千里归乡之快速,亦写出了与亡妻相见之容易。平时多少个日日夜夜,想望殷切而不可得,现在倏忽之间就变成了事实,这不是太快也太容易了么?唯其太快太容易了,便依稀透露出这不过是一种虚幻不实的梦境。入梦是轻快的,所表现的感情却极为沉重。仔细吟咏,不难体味出隐含其间的亦喜亦悲的复杂感情。

“小轩窗,正梳妆”看似梦境记实,实际是恩爱夫妻平居生活的生动写照。往时,不知有过多少次,爱妻在小轩中临窗梳妆,诗人一旁怀着愉悦的心情观看、欣赏,或许还指点评说呢。诗人抓住了这一具有典型特征的生活片断,写出了一对年轻夫妻相亲相爱的和美关系和幸福生活的情景。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十年死别,思念至苦,一旦相见,该有千种哀愁、万种凄凉要向对方倾诉;然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泪流满面,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无言胜过有言,四目相视,两心相印,万千思绪尽在其中了。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三句总束全词,是感情发展的高潮。“短松冈”,是说种着矮小松树的山冈,承上片“千里孤坟”,指亡妻的坟墓。据《本事诗》:唐开元年间,有一位姓张的幽州衙将,妻死后留下五子,受后妻虐待,亡妻忽从冢中出,题诗告张说:“死生今有隔,相见永无因。……欲知断肠处,明月照松冈。”苏轼在此化用其意,却十分贴切、自然,不露痕迹。“料得”是“料想”、“猜想”,推测之词,语气却又十分肯定。“年年”,是年复一年,既指已经过去的漫长的十年,亦指未来的无尽的岁月。梦中情景,何等真切,醒来却一切化为乌有,便又重陷入生死相隔、渺茫不见的深沉的悲哀。遥隔千里,松冈之下,亡人长眠地底,冷月清光洒满大地,这是一种怎样孤寂凄哀的情景啊!身处此情此景之中的亡妻自然是悲痛难言,而念及此情此景的诗人亦不免肝肠寸断。“肠断处”是指亡妻的孤坟,“断肠人”则是概指生者与死者。遥承开头“十年生死两茫茫”之意,首尾相接,全诗浑然融为一体,使感情得到充分的发展、强化。

以虚映实,虚中见实,是这首词在艺术表现上的显著特色。梦是虚幻的、缥缈的,然而梦中人的感情却显得那么真挚、深沉,实实在在。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借助于梦境的虚幻与缥缈,才格外地显得情真意切。感情的表现,在梦前和梦中,前后一致;而随着入梦和梦醒,又一步步深化:死别相思苦;相思不见,无处话凄凉苦;积思成梦,幽梦话凄凉亦苦;梦醒而只剩得冷月松冈,则更苦。全词凄婉哀伤,出语悲苦,真可说是一字一泪!

这首词如春蚕吐丝,如幽山流泉,从诗人胸臆间泻出,质朴自然。无矫饰之情,无故作之态,不以使事用典取胜,亦不以锻炼词句生色,纯以平常语出之。然而千百年来却引起了无数读者的共鸣,其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就在于:以情动人。

念奴娇·赤壁怀古

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作者小传】苏轼(1036—1101),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四川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县)人。父亲苏洵,弟弟苏辙都是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世称“三苏”。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苏轼中进士。

苏轼一生处于北宋新法与旧党之间的斗争、倾轧激烈时期。宋神宗时,因反对王安石变法,先后被贬官杭州、密州、徐州、湖州等地。后谏官弹劾他在诗文中有诽谤朝廷之语,被捕下狱,出狱调黄州团练副使。宋哲宗元佑年间,旧党执政,苏轼曾内调任翰林学士等职,又因与司马光为首的旧党发生一些政见分歧,再次贬谪杭州。后来新党重新上台,苏轼受到更大打击,远调惠州(贵州省惠阳县)、琼州(今海南岛),宋徽宗即位,大赦天下,在遇赦北还途中死于常州(今江苏省武进县)。

苏轼政治上思想保守,反对新法,但后期态度有所转变,和旧党又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矛盾,造成一生受排挤抑郁不得志,但在各地方官任上,他同情人民饥苦,办了不少有益人民的事,在诗词中也有所反映。

苏轼在文学艺术上是一位全才,不仅散文是北宋最杰出的大家,而且诗词也有很高的造诣,开宋代“豪放派”词风。此外在书画方面也有突出成就。

《念奴娇》是苏轼贬官黄州后的作品。苏轼21岁中进士,30岁以前绝大部分时间过着书房生活,仕途坎坷,随着北宋政治风浪,几上几下。43岁(元丰二年)时因作诗讽刺新法,被捕下狱,出狱后贬官为黄州团练副使。这是个闲职,他在旧城营地辟畦耕种,游历访古,政治上失意,滋长了他逃避现实和怀才不遇的思想情绪,但由于他豁达的胸怀,在祖国雄伟的江山和历史风云人物的激发下,借景抒情,写下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名篇,此词为其代表。

《念奴娇》词分上下两阕。上阕咏赤壁,下阕怀周瑜,并怀古伤己,以自身感慨作结。

上阕咏赤壁,着重写景,即景抒怀,引起对古代英雄人物的怀念。

下阕着重写人,借对周瑜的仰慕,抒发自己功业无成的感慨。

《念奴娇》

作者吊古伤怀,想古代豪杰,借古传颂之英雄业绩,思自己历遭之挫折。不能建功立业,壮志难酬,词作抒发了他内心忧愤的情怀。

《念奴娇》一词在写作方法上的主要特点是结合写景和怀古来抒发感情。如上半阕对赤壁的描写和赞美,寓情于景,情景交融。下半阕刻画周瑜形象倾注了作者对历史英雄的敬仰。最后借“一樽还酹江月”表达自己的感慨。全词意境开阔,感情奔放,语言也非常生动形象。

念奴娇·赤壁怀古

苏轼

【译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长江朝东流去,千百年来,所有才华横溢的英雄豪杰,都被长江滚滚的波浪冲洗掉了。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那旧营垒的西边,人们说:那是三国时周郎大破曹兵的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陡峭不平的石壁插入天空,惊人的巨浪拍打着江岸,卷起千堆雪似的层层浪花。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祖国的江山啊,那一时期该有多少英雄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遥想当年周公瑾,小乔刚刚嫁了过来,周公瑾姿态雄峻。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手里拿着羽毛扇,头上戴着青丝帛的头巾,谈笑之间,曹操的无数战船在浓烟烈火中烧成灰烬。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神游于故国(三国)战场,该笑我太多愁善感了,以致过早地生出白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人的一生就象做了一场大梦,还是把一杯酒献给江上的明月,和我同饮共醉吧!

全词赏析: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起句写长江给人以雄奇壮丽之感,“大江东去”是眼前江景,用以起兴。日夜江声,滚滚滔滔,使人感到历史的流逝,对往昔英雄人物无限怀念。
这句是作者触景生情,面对滚滚波涛,感到历史的流逝,有如东去的江水,不禁引起对历史英雄人物的缅怀。这两句既写江景,又点明怀古,从大处落笔,写得气势磅礴,感情饱满。“浪淘尽”三字,把作者凭吊古战场的心情含蓄有力地表达出来。这样开头也为下面描绘赤壁和缅怀周瑜做了环境的烘托和气氛的渲染。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此一句除要达到点明题意之目的,其根本则在于通过对赤壁地理位置和历史人物周瑜的述说,引出对三国战事的回忆,而自然联想到赤壁之战宏伟的战斗场面。“故垒西边”两句,指明怀古的特定时代、人物和地点,引入对古战场的凭吊。作者这样写,是通过联想自然而巧妙地把读者引到这段历史的回顾中去了。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正面描写赤壁的景色。从中不难想象出当时战斗的激烈和周瑜统领水军英勇善战的战斗风姿。山势险峻、参差错落的山岩直指天空,狂奔的巨流汹涌澎湃,猛烈地冲击着岩石。这是何等的雄奇景观!这里只用十三个字,便从形、声、色几方面生动地勾画出这个古战场的壮丽雄奇的图景,表达了作者热爱祖国江山的感情,同时也为下面歌颂周瑜做了铺垫和蓄势。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作者从神游中又回到现实。英雄人物已经随着长江水而流去了,只剩下如画的江山和无所建树的“我”。
此两句,一承上,一启下,由描景过渡到写人,十分自然。“一时多少豪杰”是虚写,既照应开头“千古风流人物”,也为下阕写周瑜作了铺垫。
上阙即景抒怀,通过描写古战场,引起对古代英雄人物的缅怀。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一段具体描写千古风流人物中的周瑜。作者没有直接写周瑜的胯下马、掌中枪,而是武官文写:周瑜年轻英俊、气概俊伟、雍容娴雅、指挥若定的儒将风度。这充分显示出周瑜的杰出指挥才干和蔑视强敌的英雄气概。作者着力写周瑜其目的全在于凭吊古人以抒自己大志难酬的郁闷愁苦的情怀。周瑜年轻有为,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而自己年近半百,功业无成却又遭贬。如此之磨难自然会哀愁的。他也只有借古来自我排遣了。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此句表达了作者极其矛盾和苦闷的心情。面对大好河山,缅怀周瑜少年得志,又深受孙权信赖,年轻时便建功立业,而自己虽有抱负,但有志难伸,毫无作为,相比之下,无限感慨。心情由激昂奋发转入消极苦闷。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结尾句,一方面表现出作者消极悲观的情绪,这是作者阶级局限性和时代局限性的反映。在封建社会里一旦人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却常常用达观来解决理想和现实之间的矛盾。作者也不例外。同时也应看到另一面,那就是还不失追求功业的豪迈心情。
下阙着重写人,借对周瑜的仰慕,抒发自己功业无成的感慨。
【疑难指津】
《念奴娇》中的周瑜形象为何与《三国演义》中的大不相同?苏轼笔下的周瑜年轻有为,文采风流,江山美人兼得,春风得意,且有儒将风度,指挥若定,胆略非凡,气概豪迈 。《三国演义》中的周瑜形象既有聪明能干的一面,又有狭隘嫉妒的一面,且无“羽扇纶巾” 儒将风度。两部作品对同一人物的刻划各有其妙,且都已深入人心。不必追究谁更接近历史真实。但一定要理解,苏轼词中如此刻划周瑜、赞颂周瑜,意在怀古伤今,抒发自己年将半百而功业无成的感慨。

定 风 波 苏轼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贬谪黄州后的第三年。写眼前景,寓心中事;因自然现象,谈人生哲理。属于即景生情,而非因情造景。作者自有这种情怀,遇事便触发了。《东坡志林》中说:“黄州东南三十里为沙湖,亦曰螺师店,予买田其间,因往相田。”途中遇雨,便写出这样一首于简朴中见深意,寻常处生波澜的词来。

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只“莫听”二字便见性情。雨点穿林打叶,发出声响,是客观存在,说“莫听”就有外物不足萦怀之意。那么便怎样?“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雨中照常舒徐行步,呼应小序“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又引出下文“谁怕”即不怕来。徐行而又吟啸,是加倍写;“何妨”二字逗出一点俏皮,更增加挑战色彩。首两句是全篇主脑,以下词情都是从此生发。

“竹杖芒鞋轻胜马”。先说竹杖芒鞋与马。前者是步行所用,属于闲人的。作者在两年后离开黄州量移汝州,途经庐山,有《初入庐山》诗云:“芒鞋青竹杖,自挂百钱游;可怪深山里,人人识故侯。”用到竹杖芒鞋,即他所谓“我是世间闲客此闲行”(《南歌子》)者。而马。则是官员或忙人的坐骑,即俗所谓“行人路上马蹄忙”者。两者都从“行”字引出,因而具有可比性。前者胜过后者在何处?其中道理,用一个“轻”点明,耐人咀嚼。竹杖芒鞋诚然是轻的,轻巧,轻便,然而在雨中行路用它,拖泥带水的,比起骑马的便捷来又差远了。那么,这“轻”字必然另有含义,分明是有“无官一身轻”的意思。

何以见得?封建士大夫总有这么一项信条,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苏轼因反对新法,于元丰二年被人从他的诗中寻章摘句,硬说成是“谤讪朝政及中外臣僚”,于知湖州任上逮捕送御史台狱;羁押四月余,得免一死,谪任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元丰三年到黄州后,答李之仪书云:“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屦,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被人推搡漫骂,不识得他是个官,却以为这是可喜事;《初入庐山》诗的“可怪深山里,人人识故侯”,则是从另一方面表达同样的意思。这种心理是奇特的,也可见他对于做官表示厌烦与畏惧。“官”的对面是“隐”,由此引出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来,是这条思路的自然发展。

关于“一蓑烟雨任平生”,流行有这样一种解释:“披着蓑衣在风雨里过一辈子,也处之泰然(这表示能够顶得住辛苦的生活)。”(胡云翼《宋词选》)从积极处体会词意,但似乎没有真正触及苏轼思想的实际。这里的“一蓑烟雨”,我以为不是写眼前景,而是说的心中事。试想此时“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了,哪还有蓑衣可披?“烟雨”也不是写的沙湖道中雨,乃是江湖上烟波浩渺、风片雨丝的景象。苏轼是想着退隐于江湖!他写这首《定风波》在三月,到九月作《临江仙》词,又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之句,使得负责管束他的黄州知州徐君猷听到后大吃一惊,以为这个罪官逃走了;结合答李之仪书中所述的“扁舟草屦,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而自觉可喜,他是这一种心事,在黄州的头两三年里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出来,用语虽或不同,却可以彼此互证,“一蓑烟雨任平生”之为归隐的含义,也是可以了然的。

下片到“山头斜照却相迎”三句,是写实。不过说“斜照相迎”,也透露着喜悦的情绪。词序说:“已而遂晴,故作此。”七个字闲闲写下,却是点晴之笔。没有这个“已而遂晴”,这首词他是不一定要写的。写晴,仍牵带着原先的风雨。他对于这一路上的雨而复晴,引出了怎样的感触来呢?

这就是接下去的几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萧瑟,风雨声。”“夜雨何时听萧瑟”,是苏轼的名句。天已晴了,回顾来程中所经风雨,自有一番感触。自然界阴晴圆缺的循环,早已惯见;宦途中风雨的袭来,却很难料定何时能有转圜,必定有雨过天青的遭际吗?既然如此,则如黄庭坚所说的,“病人多梦医,囚人多梦赦”(《谪居黔南十首》),遭受风吹雨打的人那是要望晴的吧,苏轼于此想得更深,他说无风雨更好。无风雨,则盼晴、喜晴的心事也不需有了,这便是“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真谛。如何得到政治上“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境界?是“归去”!这个词汇从陶渊明的“归来去兮”取来,照应上文“一蓑烟雨任平生”。在江湖上,即使是烟雨迷蒙,也比宦途的风雨好多了。